在公務單位,從基層做起:傑出校友朱思戎 (B84、R88) 專訪

編輯小組 王律涵、都源騰整理
校友會秘書處 楊景涵整理

被選為我們這屆的傑出校友,其實還蠻不好意思的;我們這屆同學在各行各業比我優秀的很多,有些出國唸書後留在國外工作、教書,有的學成後歸國任教,也有在美國經營房地產非常成功的…相較我就是在一般政府部門工作,從最基層的承辦人做起,並不特殊。後來才知道傑出校友是大家在群組裡投票選出,可能是因為剛好我認識的人比較多所以才被選中吧!

在臺大土木和助教室-打下國考基礎、學會放下執著

我的大學生涯非常單純,可能是因為我自己接觸、能遇到的人事物範圍有限,我覺得照我們那時候的體制,要在大學階段就找到自己的興趣、弄清楚未來想要做什麼,其實不太容易。

研究所畢業 (結構組)時適逢助教室開缺,由當時的系主任林國峰老師錄取了我成為系上助教,這是個開心愉悅的過程,對我來說也是一個轉捩點。當助教時我很喜歡有同學來問我問題,看到同學們「啊!原來是這樣」的反應,我都會打從心裡覺得高興。為了讓自己能夠有問必答,我也努力地去複習大學課堂所學,將這些知識唸得更熟,也為後來準備國家考試時打下了基礎。

求學過程中,因自己比較認真、執著的個性,大二時修工統,有次期中考有一題答案我有寫對,分數卻沒全拿到;我跑去請教老師,老師告知是中間的過程省略太多,沒有把過程完整寫出來,所以扣了些分數。當時我覺得那些步驟就是很直覺性的,沒有必要寫出來啊,甚至因此覺得老師有些冷淡。直到有一次碰到了不會的題目,不知哪來的膽子,就直接跑去老師的研究室敲門,他看到我工統課本裡密密麻麻筆記,大概就對我就改觀了,後來覺得老師也還蠻喜歡我的。

在我的求學過程中,這事情算是給我滿大的啟發吧!一方面是不要太執著於當下以為重要的東西,就像那個時候覺得分數很重要,但其實那1分2分又有什麼差別?重要的應該還是這個東西我究竟是不是真的懂了。再者,究竟是不是值得為了當下執著的這個點去和老師或是未來工作的上司去爭執?在爭執的同時會不會也忽略了什麼?那時候我覺得自己所執著的點是「明明就是這樣啊!」的公平正義,何必一定要將理所當然的過程寫出來呢?卻忘了自己既然已經學會、理解了這個題目的概念,那堅持這1分2分到底是不是重要的事呢?又如果後來我因此退縮了不再去找老師問問題,少了許多跟老師討論學習的機會,該有多麼可惜!

後來自己在工作場合上碰到許多事情也是一樣,如果過於執著於與民眾爭執一些表象的事物,事情就會難以解開。譬如要設置一盞路燈,民眾可能跟你說這個東西會影響家中的風水,你會覺得風水這事很迷信,但對有些人而言就真的是心理上會不舒服;如果設置路燈的距離或位置是可以在幾公尺內微調的,或許不需要執著一定要設置在原來設計的地方,前後微調個2、3公尺對於路燈的實質功能並沒有什麼差異,但能更適切符合更多民眾的需求,這才是更本質的東西啊!

有些人其實只是要一個尊重,所以有時候在一些規劃、安排上我們寧可找相關的民眾先來和他們聊一下,之後就算設置在不太一樣的地方,跟他們說明一下設置困難,譬如用地的地主不同意,我們也試著努力過了,您看這樣可以嗎?其實大部份的民眾,若是感覺受到尊重,也都會接納。

公務員生涯的起步:從臺北縣工務局開始

92年底我考上公務員進入當時的臺北縣工務局服務, 95年承蒙當時的邱市長提拔擔任養工課長,雖然單位裡的同仁年紀幾乎都比我大,但也是讓自己磨練和同仁相處的好機會,加上前單位的工程經驗,在業務銜接上也還算順利。

我的個性是需要我們課協助的部分我都會做,來者不拒,即便有時工務課這邊壓力也很大,我還是會盡量去了解其他課室的需求,盡力協助,任職養工課長七個月後機關將我的職務調整為工務課長,持續歷練。任職養工課長、工務課長時,幾個重要的考評,中和市公所在29個鄉鎮市中都是維持第一。

也許是當時的首長想要提拔新人,也許是我的處事態度受到肯定,或是過去慢慢累積的表現有被注意到,後來便有幸陞任機關的主任秘書。主秘是當時市公所公務人員裡面最高的行政長官,自己其實沒有想過去爭取,雖然一開始遭受一些異樣眼光,蠻辛苦的,但後來大家也慢慢發現,我並沒有因為任職主秘而改變對人的態度,後來也漸漸得到大家的認同。

身為主秘就是要幫首長把公務行政這部分都顧好,讓首長不要有後顧之憂,要將每一次危機都找到一條出路、化解,雖然辛苦卻也是很珍貴的歷練。


任職中和區公所養工課長時期,參觀象徵「平安回家」的公共藝術─雪山隧道隧道鑚掘機(TBM)

任職中和市公所(改制前)工務課長時期與當時的市長至日本道頓崛參訪當地商店街設計規劃

任職中和區公所工務課長時期辦理自強路通車典禮

任職中和區公所主秘時期媒合民間善款協助弱勢民眾(蘋果日報資料照)

新北市最年輕的區長:貢寮、林口、新莊到新店

臺北縣升格新北市,同時整個行政體系也都進行調整;中和市轉為中和區,開了先例立了副區長這個職銜,我也被轉任為副區長。因緣際會之下,102年時市府進行一波區長職位的調整,剛好正逢貢寮區長退休,我便調整接任貢寮區長。

任職貢寮區長時我大概36、37歲,自己揹了新北市最年輕的區長的名號大概六年,算是滿特別的經驗!之後陸續配合市府輪調機制分別於林口、新莊任職,109年下旬才調任新店區長。

從中和到貢寮、林口、新莊到現在新店,每個區有不同的特色和生態,每到一個新環境,其實又是重新學習,在這些適應的過程,我都告訴自己「把我放在哪裡,我應該都能調整自己的步伐」。

在課長任內,我把土木工程做好、將中和易淹水的地方處理好,那是很容易聚焦的。任職更上層的首長,需要注意的不再只是單一課室的業務。我花了很多時間從相關的資料中學習、學習別人處理問題的方式、理解相關法令的規定跟邏輯。就跟大學、研究所的學習過程也是一樣,學的不只是本科的專業,同時還有判斷事情的邏輯跟學習的方法,

在公部門裡所接觸的原本就都是人的事情。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而存在許多灰色地帶,沒有完全「正確」的解法,所以需要盡量找出讓大家都能接受的作法。特別在民政、社會相關的議題上,這是我們土木工程背景的人比較缺乏的。

我們土木工程背景的人,至少我自己,容易陷於「算出來是多少就該是多少」的思維,包括當工務課長的時候,都很執著於計算的結論。但真實的世界裡,很多時候都是沒有正確答案的,計算的結果固然可作為自己判斷的基礎,但絕非唯一的準則,尤其在面對各項社會大眾議題,或與民意代表、里長、民眾溝通時,富有彈性的思辨是相當需要的。我會建議學弟妹如果有機會可以去修法律相關課程,就算是旁聽都好,如果出了社會還是抱著標準答案的迷思,就會走得相對辛苦些!

經歷這幾個區長的職位,每到一個新的區,當然也都會有些願想,期望能帶來一些好的且符合當地民眾需求的改變。任職貢寮區長將近兩年的時間推出的「貢寮鮑」,我覺得就算是還蠻成功的產品。

很多人都聽過「萬里蟹」,其實萬里蟹是三點蟹、花蟹、石蟳這三種萬里捕撈相對較多的螃蟹種類,由市府統一用萬里蟹來做包裝。結果因為這樣的行銷讓萬里螃蟹的產值、產量都突飛猛進,從一斤兩三百都不見得有人買到現在一斤五六百以上都不見得買得到了!

貢寮這邊其實有一項名產—九孔。九孔其實也是一種鮑魚,過去貢寮曾以養殖九孔聞名,民國九十幾年時因病毒感染而造成大量死亡。我被派去貢寮時正逢九孔復育計畫有初步成果,便找了貢寮漁會和農業局一起推出「貢寮鮑」,把這個名號打出去,讓大家知道以前貢寮是有產九孔的,而經過十年的復育,貢寮的漁民又重新帶著這樣鮮美的海產來供人品賞。

在觀光的部分,我在貢寮的第二年,為了吸引民眾願意來到貢寮觀光、消費、體驗貢寮的美,搭上馬拉松風氣剛興起的熱潮,找了中華國際休閒運動協會EZ Fun合作,舉辦了貢寮馬拉松。

全臺不少地方都有在辦馬拉松,像貢寮這種相對上交通比較偏遠的地方,平常大家可能也不太注意到,在這辦馬拉松誰會來跑呢?特點和定位又是什麼呢?相對一般在平地路面的馬拉松,我們的定位是—延著火車線跑山路!並在終點和福隆飯店結合,設了一個跑福隆沙灘的大魔王關卡。這系列活動獲得不錯的迴響,特別是最後這個大魔王關卡,很多人覺得「天哪!跑沙灘真是太誇張了,腳踩下去幾乎就要抽筋了!」但也因此對貢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舉辦馬拉松的過程和投入,其實沒有用到區公所太多的預算和資源,有了協會的支持,我們主要協助賽事當天的交通維管,提供工作人員的必要花費 (大約十幾二十萬),卻創造了相當可觀的效應,也在貢寮種下了一些隱性的改變。


藉著先後任職貢寮區長及林口區長的緣分推動貢寮及林口區公所區政交流 ─ 小熊公園全齡共融遊戲場參訪

在新北市,區公所扮演的角色主要是配合各局處推動相關的政策,提醒他們各區的在地特色和需要注意的事項。譬如我在林口區服務任內,就蓋了不少特色公園,也都收到市民很正面的回饋。離開林口後才知道,其實新北市許多區並沒有自己的特色公園。而自己當時在林口起了這個頭,即便後來離開了,現在林口也持續在規劃富有當地特色的公園,當地的民代也相當支持這方面的投入。


任職林口區長期間與林口民意代表、還我特色公園行動聯盟等民間團體持續於林口公園規畫特色遊具,滿足不同族群遊憩需求

離開林口後轉調新莊,新莊人口有42萬人之多,卻只有一個小的特色遊具公園,小朋友想要去特色公園可能得跑到樹林、林口,甚至三峽、中和。所以我也就特別投入在這個部分,我在新莊任職區長的時間只有一年半,跟市府規劃要在新莊蓋十座特色公園,其中包含有兩座主題性的、規模較大的公園,應該近幾年會完成。


任職新莊區公所期間辦理區內災害防救兵棋推演

任職新莊區公所區長時期頒發新莊區聯合獎助學金勉勵獲獎者

至於我現任職於新店區長這近一年的時間裡,其實也還在學習、摸索這邊的人文特性與民眾的生活需求。新店這邊有很多的重劃區,之後會有安坑輕軌通車,那是一條接入新店市區的輕軌,但沿線許多的住戶其實都是住在山上。未來通車後,如何讓山上的住戶能夠容易地透過轉乘來搭乘輕軌,會是很重要的課題。我們也盡當地公所的義務,提醒交通局要開始重視這部分的考量。以前安坑地區只有一條安康路,所以經常塞車,但後來又開了安一路、國三的系統交流道還有中安快速道路,自己開車其實算是便利,所以安坑輕軌未來的載客量、特點在哪都是需要再努力的。
當區長免不了跑紅白場,不過喜宴我比較少去,喜事是開心的場合,其實不差我一個人去錦上添花,但如果是喪禮公祭儀式有寄送訃聞給我的話,我有空就一定會去。即便可能不認識往生者或是家屬,但身為一個區的區長,出席代表我對往生者、對喪家的尊重。不只是我的重視或許讓往生者或在世的子孫感到安慰,也是家屬讓其他親友看到自己去世的家人是被人所重視、尊重的。對我而言,雪中送炭是給人溫暖,比起錦上添花更有意義一些。

說起來,自己所參加過的公祭中,八成以上的人我也不真的認識,但我每次去公祭的現場都會有些感觸,覺得人生走到盡頭就是這裡,與此相比,還有什麼過不去的事?還有什麼能讓我們不更去珍惜當下呢?想到這裡,心裡也就比較開闊一些,對一些事也不會再那樣執著。

任職新店區公所區長時期與陳副市長純敬視察新店安康輕軌施工情形

任職新店區公所區長時期獲得109年度新北市政府道路養護管理執行計畫考評甲組第一名

任職新店區公所區長時期因應新冠肺炎疫情三級警戒任職區內災害應變指揮官,至區內市場、餐飲場所進行防疫稽查

任職新店區公所區長時期擔任人口普查及農林漁牧普查普查所主任

關於公務員這條路

公務員這條路,簡單來說就是餓不死、吃不飽。

就我們臺大土木系的背景來說,如果有期望在生活物質上有比較好的享受的話,我會建議不要來走公務員這一途,去顧問公司、營造廠或是自己開業,應該都會比較有希望。即便自己在公部門任職區長,與其他任職於顧問業或是其他私人企業的同學比起來,其實薪水並不高,因為付出的多,很容易期待得到的多,但這樣的心態在公務單位,可能會發現有時候付出的多,但 (薪資上) 獲得的其實是固定的。

所以想要走公務員這條路的學弟妹,可能需要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公務員這工作是善用公共資源來服務民眾。最重要的還是保持為民眾服務的熱忱,能因為自己的努力讓民眾的生活變好了而感到開心,再考慮來當公務員可能會比較快樂。

最後,就是保持學習的心吧!我們什麼時候會開始變老呢?就是當我們覺得沒有什麼想學、不再去學習了,我想那樣的心態轉換就是真正變老了吧!記得我剛服務於公職時,中央的人事行政總處也曾發文明令公務機關上班不准使用臉書。反觀現在還有哪個地方公務單位要求員工不准使用臉書?臉書成了民意反映的管道,連小編也都是一個工作了!至於LINE群組的應用,我想就更不需贅述了。這社會真的變化的非常快,如果大家出社會後還只是死抱著學校教的東西,那可能馬上就會變老、跟不上時代了。

每個人的人生有不同的選擇、際遇,即便同樣進入了公家單位,所面對的可能也是不同的人事物和挑戰。在臺大土木求學、擔任助教的那些時光裡,不論是在學業、做人處事和解決問題的能力,都從師長、同學的身上學到許多,而成為我職涯及人生過程中極為珍貴的養分,在此僅單純以一個學長的身分,將這17年服務於公務生涯裡的小小體會和感受與各位學弟妹們分享。

朱思戎校友小檔案

學歷:臺灣大學土木工程研究所 (結構組) 碩士
臺灣大學土木工程系學士

經歷:
新店區公所區長 2020/08~迄今
新莊區公所區長 2019/01~2020/08
林口區公所區長 2014/12~2019/01
貢寮區公所區長 2013/03~2014/12
中和區公所副區長 2011/01~2013/02
中和區公所主任秘書 2011/01~2011/01
中和市公所主任秘書 2010/05~2010/12
中和市公所工務科長 2007/01~2010/04
中和市公所養工科長 2006/06~2007/01
臺北縣政府工務局技士 2003/11~2006/06
臺大土木系助教 2001/09~20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