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風 103 期 國際交流

夢想、堅持、勇氣 ─
橫跨半個北美洲和一個太平洋的漫長合作

紀乃文

博士

 

 

緣起不滅:櫻花盛開時的重逢

猶記筆者在2012年11月的杜風電子報第60期曾經發表「尋根、溯源、取經──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實習心得」一文,為筆者的博士班學業作了一個總結與紀念。事實上在那篇文章發表的時間點,筆者就已經在「密謀」為這個故事寫下續集,第一次離開西雅圖的前夕,筆者取得了華盛頓州的駕駛執照,當時筆者的督導人林耕宇老師便調侃我說:「怎麼有人都快要離境才在考駕照的?你是要在哪裡使用這張駕照啊?」,但筆者很直截了當地笑著回答道:「可是,我們不久前不是才說好,等我畢業還會再回來作博士後研究啊!」

也許是「一語成讖」,這張駕照真的冥冥之中為「再續前緣」埋下了伏筆,在2012年的年底,筆者確定通過了國科會(當時尚未改制為科技部)「補助赴國外從事博士後研究計畫」(俗稱「千里馬計畫」)的申請,取得了一年的公費,並在2013年的春天,也就是華盛頓大學的櫻花正在盛開的時節回到了闊別一年的西雅圖。筆者仍是以J-1簽證入境,只是身份由「實習生」變成了「訪問學者」,但是切換了身份也當然要面對新的挑戰。在筆者暫別西雅圖的2012年至2013年間,始終與林耕宇老師保持密切聯絡,在確認了取得經費及簽證,可以順利前往華盛頓大學之際,林耕宇老師提議,在我這次的行程當中,再增加一段旅程,與另一位國外學者進行三方合作。

由於筆者的研究領域是營建工程領域的資訊檢索及文件自動分類,林耕宇老師於是居中介紹在伊利諾大學香檳校區(University of Illinois at Urbana-Champaign, UIUC)土木工程系任職的Nora El-Gohary老師與筆者進行合作。Nora老師是當今在土木營建領域發表最多資訊檢索類別相關研究的年輕學者,而林老師本身正是在UIUC取得博士學位,因此擁有其在母校的人脈。在筆者赴美之前,三方就已經作過一次初步的線上會議,討論這個「計畫」該怎麼實現,最後議定我們這次的研究主題仍是「在營建工安領域的資訊檢索相關研究」,由林耕宇老師負責提供營建工程安全方面的領域知識,而由Nora El-Gohary老師負責指導筆者在實作技術上的議題。

世界是我們相聚的舞台:洛衫磯iwcce研討會大會師

2013年的初夏時節,筆者與林耕宇老師前往Los Angles的University of Sothern California參加ASCE(American Society of Civil Engineering,相當於美國的土木水利工程學會)所舉辦的iwcce(International Workshop of Computing in Civil Engineering)研討會,該場研討會的性質類似於國內的「電子計算機於土木水利工程應用研討會」,會在席間見到世界各地從事電腦輔助工程的傑出人才。在這場研討會上,筆者也見到了許多才剛告別三個月,來自台灣的老朋友,當然也包括了筆者的指導教授謝尚賢老師。

 

圖 1  筆者與謝尚賢老師在iwcce2013研討會相遇


但這一趟研討會行程最重要的目的其實就是在林耕宇老師的介紹下,正式地面對面拜會UIUC的Nora El-Gohary老師,並且和她說明我們所擬定的詳細計畫,以及合作時程。筆者在這之前僅與Nora老師有一次的線上會議及數回的通信交流而已。原本在赴美之前,林耕宇老師認為最理想的作法是將行程一分為二,前半年在UW,後半年在UIUC,但由於此時筆者所凝聚出的研究計畫已經稍微明朗,主題仍是聚焦於營建工程安全的法規之檢索及分類上,Nora老師認為實作系統所耗費的時間可能不長,不需達到半年之久,所以最理想的工作時程恐怕是先在UW將計畫的具體細節凝聚出來,然後前往UIUC三個月接受技術上的指導將系統以程式實作出來,同時一邊把實驗成果包裝成期刊論文。而有趣的是因為林耕宇老師也出身自UIUC,她很體貼地替筆者設想到了「我該什麼時候過去」──因為伊利諾州的嚴冬(大概在12月至隔年2月之間)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而筆者於2014年的4月就要期滿歸國,尤其把系統實作留在旅程的最後三個月是一個危險的選擇:會碰上瓶頸的通常都是實驗,而不是研究發想,所以雖然搬家兩回有點麻煩,但是最合適的時程規畫卻是筆者在初秋的時候前往UIUC,在11月底的感恩節前後回到西雅圖,把實驗成果帶回熟悉的西岸慢慢寫成論文,也同時保留大約三到四個月的緩衝時間將實驗及系統實作當中的疑難雜症逐步排除。

不會日落的漫長夏天:遠行之前的前置作業

iwcce研討會結束後,回到了西雅圖,由於研究計畫的細節已經明朗,因此六月到八月底間的任務,是要按表操課地完成OSHA(Occupational Safety and Health Administration,相當於美國的勞動部勞工安全衛生委員會)營建領域工程安全規範的標記。筆者首先仍與林耕宇老師會談,以工地的現地安全檢查(Field Inspection)為應用情景來制定規範分類的方式,由於後續的工安規範分類標記是依據人為制定的分類類別,如果類別制定不恰當,後續的人為標記就會「做白功」,因此制定分類的過程必須要相當嚴謹。而在制定安全規範的分類準則以外,這段期間林耕宇老師也正好舉辦了一個小型的營建工程安全工作坊。該場Field Inspection Technology Workshop是一個關於營建工程安全管理技術的小型座談會。最主要在推廣及介紹華大營管系與台大土木系CAE組合力開發的營建工安管理軟體iSafe給業界專家,並取得專家的回饋意見來了解軟體的使用性。筆者在前作「尋根、溯源、取經──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實習心得」裡曾經提及,第一趟去西雅圖的歷程當中,筆者打破了「最長時間英文演講記錄」,而在這場工作坊當中,這個記錄不但又被刷新,而且還變成了「最長時間英文教學記錄」。

 

圖 2  筆者在Field Inspection Technology Workshop當中教授資訊管理

 

雖然這已經是筆者第二次造訪西雅圖,但是上一回在2011年9月至2012年3月以學海築夢計畫前來,只有短短的半年,因此雖然我已經充份了解了西雅圖的雨季,卻沒有體驗到最可怕的夏天。筆者雖然已經擁有並實際體驗了高緯度地區「太陽晚上九點才下山」的地球科學常識,但是這樣的現象常常是短暫地在參與研討會的過程當中體驗到,筆者從未體會過它對實際的生活及文化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但筆者慶幸我所遭遇的「災情」還算是小的,筆者聽到最有趣的關於「太陽不落下」的艱苦故事,是西雅圖當地的穆斯林回教徒,他們在每年當中的「齋戒月」常常座落在這嚴酷的夏天,齋戒月的規則是「日落之前不可以進食」,但顯然訂下這個規則的時候,回教還沒有遍佈高緯度的地區,相信「日落」只是當成一個鐘表還沒有被發明出來的年代的時間指標,也因此並沒有規定「太陽萬一不落下的例外情形」要怎麼處理。

但是對於筆者而言,太陽不落下的感覺就像是一天都不會結束一樣。加以筆者租的房子會面對西曬(筆者進駐西雅圖的時間點在四月中,正是所謂的「開學季」,因此租得到房子已經相當不錯了,自然無法苛求座向),往往在下午四點到晚上八點間房子裡都呈現烤箱狀態,但是十點入夜後的溫差之大卻又讓人半夜睡覺必須蓋棉被以免著涼。而正因為太陽都不會落下,產生了生活步調變得非常緩慢的錯覺。筆者一直想起第一次來西雅圖的光景,因為半年非常短,所以好像一切還正新鮮有趣的時候就要離開了,更重要的是第一次來的時候抱持著一個非常明確的目的及信念,那就是要完成筆者的博士論文,於是一時之間只顧朝著目標奔跑,從來沒有想過孤單這件事是什麼樣的心情。而這次呢?倒也不是說沒有存在一個具體的計畫或是想法,可是不下山的太陽讓筆者第一次開始胡思亂想著「如果太陽一直都不下山的話,回家的那一天會不會也變得遙遙無期?」。在美國的華人圈流行一句話說,美國有三好,叫作「好山好水好無聊」,剛到美國的台灣人大概都會驚豔於生活步調之悠閒,空氣品質之良好,以及「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的自然美景。但是一陣子之後普遍會開始想念士林夜市的小吃、傳統市場的人情味,以及最重要的是親朋好友的喧囂。這時候,筆者的行程大概才剛過了三個月,也就是四分之一。

 

圖 3  夏天的西雅圖日落,但它是在晚上十點拍攝的

邊秋一雁聲:秋陽似酒的伊利諾大學香檳校區

在八月底的當口,筆者終於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整理了全副家當,準備前往伊利諾州。記得當時林耕宇老師基本上是反對我開車過去的,因為她看過筆者「可愛又勇健的老爺車」,那是一台1995年的toyota camry,筆者常常戲稱我只要開著它載著我的單眼相機再加上筆記型電腦,就可以讓整輛車的價值瞬間增為兩倍,這並非危言聳聽,猶記筆者當初辦理過戶的時候,監理所的職員還狐疑地問我說:「你這輛車有出過事嗎?沒有的話,你過戶的價格低得太誇張了,我們必須依照它法定的最低殘值抽稅。」總之,林老師是站在擔心筆者安全的立場上,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不太能夠信任這部老爺車有辦法在不拋錨的前提下帶我開過十個台灣的距離抵達美國中部」。但是對筆者來講,在當地要重新再安頓一次,還得重買一套必要的生活用品,更重要的是筆者知道中部的交通不發達程度應該還甚於西岸,沒有把我的汽車一起帶去實在枉費了筆者當初買它的用意。所以還是謝過了林老師的好意,載著滿滿一車的家當踏上了征途。美國總共有三條橫貫公路,從北到到依序是I-90,I-80及I-70。有趣的是I-90位於西岸的盡端正好就在西雅圖,那個交流道是筆者前往市區經常會經過的所在。當時我就很難想像:它在東部的盡端則可以延伸到波士頓。而筆者延著這條路開到芝加哥以後,只要再一路往南開過兩個小時的路程就可以抵達Champaign。如今我竟有機緣可以見識到這條路一半左右的全貌,其實,美國人稱這種長途車的旅行叫作「road trip」,他們相當享受於沿途的景色變化與風土民情,而且通常他們不用擔心住的問題,因為沿著公路的幾乎每個交流道都會有汽車旅館,只要你不是選在大城市歇腳的話,這些「位於荒郊野外」的汽車旅館幾乎不用預定都會有空房。但可惜我這趟旅程只是為了走馬上任,並沒有心情遊覽。比方說,I-90沿途會經過一個規模不大但是卻相當重要的城市:Montana州的Billings,它是黃石公園的入口。筆者有一個晚上在這裡落腳,但卻感嘆自己只能「過黃石而不入」。但是沿途卻也有一個驚喜:筆者在第三天時到達South Dakota州,在某個休息站歇腳時,居然意外地發現,下一個交流道出口竟然就是美國著名的Mountain Rushmore國家公園,也就是有四個總統頭像刻在山壁上的那個知名景點。雖然去參觀一下勢必會延誤大概半天的既定行程,可是這種機會及緣分勢必不會再有,於是筆者還是去拍了幾張照片。

 

圖 4 旅途中的驚喜:Mountain Rushmore國家公園

 

終於,在旅程的第五天,筆者平安抵達了Champaign,俗話說「出外靠朋友」,筆者在落腳租到房子前的短暫時光,仍是由UIUC的「台大土木校友會」所接應,並且也因為這個機緣拜會了在台大及UIUC「兩邊跑」的高聰忠老師。

 

圖 5  筆者與高聰忠老師及台大土木系校友群合影

澤水困卦「有言不信」:困境的開始

一切都安頓好之後,筆者終於開始了和Nora El-gohary教授的正式面晤及每週會談。筆者提及,在西雅圖的四個月準備期,筆者準備了「情境」(也就是研究背景和待解決的問題),以及標記好的,可供文件分類實驗的OSHA工安法規,而前往Champaign的目的只是要將系統實作出來並且得到實驗結果。其實,筆者憑著過去已經實作過的文件分類系統,只要稍作修改就可以套用在新的文件集合上頭,因此Nora老師建議我們在這個問題上還是應該走最傳統的文件分類的方案時,筆者曾經在前作「尋根、溯源、取經──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實習心得」裡頭比喻說:研究生最怕的就是遇上「榔頭困境」,作研究常常就像當你打造了鐵鎚,卻發現敲不動釘子,於是只好再去尋找一根新的鐵釘,因為重新鑄造一把榔頭所耗費的成本通常比較大。可是,在這個情境裡,筆者覺得我已是榔頭鐵釘俱在,只差我動手敲下去而已。所以筆者還一度很天真地在心底暗忖:「這個樣子會需要三個月嗎?說不定我回西雅圖的時候,paper都已經寫出來了呢!」而也如筆者所預期的,筆者的系統開發順利,抵達Champaign的兩週內非常快就完成了一個雛型。此時筆者「畫蛇添足」地利用餘暇時間為自己卜了一卦,但非常令筆者意外的,我得到了澤水「困」卦,它是易經當中的四大難卦之一。水(活水)上有澤(死水),代表壅塞不通,它的卦詞寫了「有言不信」,就是當一個人在困境的時候,你的言語也會變得沒有說服力。筆者當時還沒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占卜嘛,就是作個參考而已。但詎料後來回頭來看,這一卦非常不幸地準確命中了。

 

圖 6  澤水「困」卦,預言了筆者在研究上的纏鬥

 

初步的文件分類結果跑出來的時候,筆者與Nora老師一起檢視之下,她臉色一沉說道:「It is not good to report!」筆者一聽到這樣的評論臉都綠了。原來Nora老師所帶領的團隊對於文件分類的「精確率」要求很高,延續上頭的「榔頭與鐵釘的比喻」可以這麼講:以往筆者與林耕宇老師合作的經驗,或是在謝尚賢老師門下的修行經驗都指出:通常我們只要這把鐵槌可以把釘子敲到「堪用」,期刊論文就可以順利投稿,(比方說:當這根釘子是拿來當掛勾時,可以掛得住東西的時候就稱作「堪用」,而當這根釘子是用以提供結構功能時,確認被固定的主體牢固就可以視同「堪用」),但是Nora老師的要求是「除了堪用還要美觀」,亦即釘子必須「敲到底」才算數!但筆者當時還不認為這是個嚴重的問題,或者正確地說,筆者認為自己還有相當充裕的時間可以解決這個技術問題。於是,在Champaign的深秋,筆者持續努力地透過技術手段來提升文件分類的精確率。除了費盡心力地先證明筆者的系統「真的沒有嚴重問題」以外(事實上的確找出了不少BUG!),也透過改善標記文件的品質、數量、強化文字的前處理程序、選定不同的實驗參數來重複操作。此時的每週例會當中,林耕宇老師仍是會透過skype連線參與討論,筆者非常感謝她在很多場合擔任著幫筆者「解危」的協調人,並且一起想著可能的解套方法。但有趣的是,筆者這時候也體驗到了,兩位老師都是要求嚴謹的人,只是嚴謹在不同的地方,有時候筆者偶爾也會很難找出兩位老師期待的「交集」,但是在一旁聽著她們的溝通,卻也一邊學起了「意見不同的學者們應該要怎麼合作」,這仍是一個非常難得的體驗。而值得一提的是這段期間筆者也拜會了UIUC土木系的副主任──劉亮雲老師,在台灣的土木圈子裡,只要是UIUC畢業的校友都感念劉老師的照顧,尤其,劉老師對筆者而言可說是「師祖級」的存在,因為筆者碩士班就讀營建管理組,曾修過荷世平老師的課,而劉老師正是荷老師的博士論文指導教授!劉老師為人亦非常親切溫暖,雖然筆者在UIUC已經一切就緒,他仍是不斷地問我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圖 7  筆者與劉亮雲老師

 

而雖然筆者的困境使得研究暫時停滯,而陷入了暫時的技術性纏鬥,只為了讓實驗數據能夠更逼近Nora老師的要求,但隨著時間慢慢過去,筆者用盡了各種技術方法,驗證的卻是「經濟學」所謂的「邊際成本遞增,邊際效應遞減」,筆者原本的文件分類系統為了加入任何「可能提升文件分類成效」的策略而改得花花綠綠,但有趣的是筆者在CAE組修習陳俊杉老師的「設計模式」課程竟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而能夠非常機動的整理「瞬息萬變」的程式碼(因為每週只要再開一次例會就會再多出幾種可能的嘗試,每一種策略都得用不同的程式碼去實踐)。而不管煩惱再怎麼擾人,筆者仍是享受著Champaign的秋高氣爽,雖然筆者也同時領悟了為什麼UIUC的畢業生研究都作得特別好,因為出了這個大學城只有一望無際的玉米田。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間,三個月耗盡了,Champaign也飄下了初雪,筆者在「未竟全功」(因為原本設定的目標是在Champaign能夠把實驗跑完)的情況下準備返回Seattle。

 

圖 8  秋高氣爽的UIUC校園

溫馨的感恩節至耶誕假期:雙重的回家享受

雖然在UIUC的行程算是留下了一點遺憾,但畢竟大抵上的目標還是有達成,因此在感恩節假期前夕拜別了Nora老師之後,筆者準備踏上「快樂的返鄉之途」,為何說回到西岸是個「快樂的返鄉之途」呢?十一月底到十二月對美國人來講是最開心的節日,因為十一月的感恩節對美國人來講就如同我們農曆新年的存在,而十二月的聖誕假期亦然,通常是美國人可以取得連假來安排返鄉或旅遊行程的日子,(因此留學生往往會挑選聖誕假期返鄉!)筆者亦不例外,這時候已經敲定了聖誕節的時候要回台灣一趟,看看親朋好友。其實這對「短期赴美」的人們而言通常會被認為是一個有點浪費的決定,因為行程還不夠長到產生「鄉愁」的程度之下,旅費是有點昂貴的,筆者戲稱這是「花出國旅遊的費用回自己熟悉的家」,反而留在一個重視聖誕假期的國度必定能夠感到更濃厚的節慶氣氛。但是,筆者早在前一次旅程就已經看過了「美國的聖誕節是什麼樣子」,而更重要的是筆者更喜歡聖誕節的實質意義:這本來就是一個該要和最重要的家人及親友一起度過的節日。就連林耕宇老師也照著每年的慣例打算在此刻回台探望家人,因此筆者自然也毫不考慮地提早買好了回台北的機票。

所以,十一月底的感恩假期,筆者不但快樂地打包著全副家當放上我那輛任重道遠的老爺車,準備回到溫暖的西岸,心更是早已飄回了台北街頭,這是一個「小回家」緊接著「大回家」的過程!而筆者利用感恩節假期開車返回西雅圖更是有規畫過的──因為此時筆者前來中部的I-90公路已經有了初雪而增加行駛風險,所以筆者在林老師的建議之下,打算往南走I-80公路到舊金山,再北返西雅圖。這樣走當然會繞一點路,但是把它當成一趟開心的road trip,也正好利用了感恩節的連假時光來享受這段旅程。如果說I-90相當於台灣的北橫,I-80就可以算作是中橫,沿途是完全不同的美麗風景。這趟路程下來,最令筆者難忘的是內華達州一望無際的沙漠,和美麗的舊金山金門大橋。後來筆者在加州的朋友看到我拍的照片,都瞪大了眼睛說我「中了大獎」,因為金門大橋起大霧的機率非常高,我幾乎拍到了它最美的面貌。

 

圖 9  筆者拍攝的舊金山金門大橋


而回到西雅圖溫暖熟悉的租屋處,再過一個禮拜就展開了開心的耶誕假期,筆者和林老師先後回到了下著冬雨的台北街頭。此時雖然筆者的旅程才過了三分之二,卻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熟悉的空間──土木新館的402教室,在CAE組的seminar上和學弟妹分享這段還沒畫上句點的出國經歷。同時到國曆年假為止,筆者也和普遍的,「耶誕節才能歸國的候鳥」留學生一般,珍惜著短暫回台北休假的日子,相約久別重逢的故友,吃著「國外一定吃不到」的東西。記得筆者慵懶地在沙發上看著台北101大樓的跨年煙火轉播,突然想起,兩年以前的跨年,我也在西雅圖,雖然跨年煙火還是可以從youtube上頭看到,但就是覺得離我萬般遙遠,而不免感到心頭一陣孤寂。而在下著熟悉冬雨的台北街頭,聽著熟悉的聖誕歌曲,會想起此刻美國的耶誕節慶氣氛不知要再熱鬧多少倍,但是在那些喧囂當中卻沒有熟悉的家人朋友陪伴,徒留「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感慨,而每當吃到一道熟悉的家鄉菜,或是和一位久別的親朋好友聊天,筆者都會覺得萬般值得,而從來不後悔「我花了出國遊玩的旅費回自己家度假」,那從來就是異鄉遊子最大的心願,當你視為一切都理所當然的「家」竟要付出相當代價才回得去的時候,相信一切都會變得更加值得珍惜。

 

圖 10  筆者與林耕宇老師一同回到CAE組分享跨國合作心得

再見西雅圖:櫻花再度盛開的時的峰迴路轉

歡樂的時光總是特別快,在短暫的國曆年假結束之後,筆者仍是得回到西雅圖,完成最後三分之一的旅程,雖然只剩下短短四個月,就能回到溫暖的故鄉塵埃落定,但是筆者剛回到西雅圖的時候才發現今年是一個「早年」,也就是筆者正要離開台灣的時候,街頭巷尾紛紛放起了農曆新年的歌曲。這總是讓人不免「士氣低迷」。但是更該要擔心的是未竟全功的研究只剩下四個月可以收尾,自然要加快腳步把期刊論文生出來視為正經。

而此時筆者每週的連線例會仍是沒有改變,但由於回到了筆者「相對熟悉」的環境(西雅圖),於是也慢慢開始發揮「主場優勢」。面對始終膠著的實驗成果,筆者突然靈機一動,想到:如果文件自動分類的成效始終不彰,我們是否能夠乾脆轉一個彎來探討分類項目的「適用性」?因為人們往往是基於實用上的需要來制定文件的分類架構,但是人們所寄望的分類方式未必總是能被自動分類技術所支援。那麼也許我們可以從分類成效再回過頭來檢討及修正分類架構。這個想法受到Nora老師首肯之後,我們便不需要再執著於提升文件分類的成效,因為針對某些特定的分類類別,可能根本就存在著自動分類技術的瓶頸。因為當時至少還有三到四個分類項目是我們「使盡了技術方法都無法達到滿意分類成效的項目。這個時候我們終於開始把重心放到論文寫作上頭。筆者開始覺得,至少在正式回國之前,可以把這篇國際期刊投出而等待審稿。很可惜的是,事後再來回顧,筆者不知道自己才又悄悄邁入第二個難關──因為,筆者發現Nora老師始終無法滿意於實驗成果之際,為了怕耽誤論文的投稿時程,於是已經悄悄開始撰寫論文本文。而在我們決定方向「大轉彎」的時候,其實論文的草稿處於「木已成舟」的狀態,筆者雖然盡了力將它調整至新的方向,但是草稿當中有甚多邏輯和陳述是為了原本的研究情境而寫,當方向整個改掉之後讀起來就變得非常突兀,此時的草稿連林老師看了都搖頭,這對筆者來講是一件非常沉重的打擊,因為林老師已經指導過筆者一段相當的時間,她對於筆者的思維方式及邏輯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如果連她都表示「看不懂」的話,那一定存在著非常嚴重的問題。

但是不管論文的進展如何,時間就是逐漸地燒光了,筆者想起再兩年前的時候,筆者一樣在櫻花盛開的四月準備離開西雅圖,但是那個時候筆者面臨著更大的心理壓力。那一回筆者同樣「留了一些東西回台灣收尾」,但是能不能及時收尾,關係著筆者能不能夠準時畢業(如果當時延畢了,則現在這一趟「已經預謀的旅程」也會受到延誤,因為筆者唯有準時取得博士學位才能得到申請科技部千里馬博士後補助的資格)。而這一回呢?其實作愽士後研究就像再念一個學位,但是不論有沒有產出論文都會累積經歷。只是,成果與績效是身為研究者對自己的一個交待,筆者實在萬般不願意在科技部的結案報告上頭寫下「未能達成預定研究目標」,至少也該要能夠寫下「論文已投稿」。可是「已投稿」的發生,卻必須基於所有共同作者的首肯,筆者看著目前老師們的評論,大嘆雖然草稿已完成,但這下應該是有得改了。幸好,結案報告上頭還有一個讓人不那麼難堪的選項,叫作「期刊論文撰稿中」。筆者心中五味雜陳地勾選了這個選項,卻也開始動搖,不明白這個承諾會不會兑現?萬一最後沒有走到終點,我要怎麼說起我這趟旅程當中做了什麼?這沉重的心情就像你出國念一個學位最後半途而廢一般。也許是一種人生上的「停損」選擇,但是一定會是一個遺憾。

 

圖 11  華盛頓大學的櫻花夜景


然而還是沒有任何懊惱可以壓過返鄉的歡欣,即便尚未載譽就歸國,家鄉永遠是一個會張開雙臂擁抱你的所在。我記得我在機場的那一幕,等著安檢的時刻我看著一架巨大而熟悉的飛機模型發呆。我很喜歡這架飛機,我想起上一次來西雅圖的旅程只有半年,也因此造訪機場就是來與回的兩次。在離去的那一天我看到這架飛機,一邊哼著歌手林凡的《再見西雅圖》(註:林凡小姐也是華盛頓大學的傑出校友!)一邊高興的拍照。對我來講它代表了「回家」的心情。就算這一路上有許許多多的驚奇與美麗,感動與收穫,都還是比不上返鄉的興奮與喜悅。但是總結這回長達一年的行程,進出機場的次數自然也比起上次要頻繁,每每經過此地時我一直不忍直視這架飛機,我怕想起回家的心情,在不恰當的時機,它可能遙遠得令人無法承受,於是我希望等我真正可以回家的那天才好好看它一眼,想不到這一天就這麼不知不覺地來到了。

 

圖 12  Seattle-Tacoma機場一隅

天之將明,其黑尤烈:未竟全功的論文

2014年的四月間回到台灣之後,筆者暫時又回到了熟悉的CAE組,在謝尚賢老師門下從事博士後研究。這是一個機緣巧合,畢竟在博士都有可能賣炸雞排討生活的台灣,學界總以「台端學養甚優惟因名額有限」,業界總以「小廟養不起大神」等客套話拒人於千里之外,筆者早在博士班入學之前就知道將來一定會面臨「就業難度的提升」這般的困境,至少筆者的博士級朋友幾乎都曾經「流浪」過或長或短的時日,但在事業穩定明朗之前有一個熟悉的安身立命之處是很大的福氣。筆者總是信奉「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因此機會還沒到來的時候不妨安心地準備自己。但筆者當然依舊掛心著這篇未竟全功的論文,因此回到台灣之後還是每週三起個大早(配合美國的下午時間!)和諸位老師們連線會議。只是此時此刻論文草稿開始需要逐字逐句的修改之際,問題就像滾雪球般愈滾愈大,除了筆者的英文表達能力還是與Nora老師存在著某種程度上的隔閡之外(筆者記得每當Nora老師改過的手稿寄回來,筆者大部份的時間都是花在「用註解回應老師用註解留下的疑問」),有趣的是林老師與Nora老師都屬於邏輯非常嚴謹的人,但是兩人的表達風格也相當各異其趣。經過了數次重大的章節順序調整及修改之後,筆者意外發現在word的編修模式之下,整份手稿已經沒有一個字與原本的草稿相同。而如此的「換血」程度自然需要更多的心力琢磨。但是對筆者而言也是一個非常難得的訓練:因為我們所從事的任何研究合作本來就會碰上這樣的情形,從建立默契再到找到交集,而更重要的是除了學術本身之外,研究合作也是一個拓展人脈的重要手段。

而不知不覺地時間也飛快流過,筆者回到謝老師門下後亦有新的研究支線及任務展開,而這篇論文亦是錯過了「一鼓作氣」的時機而不幸地落入了「再而衰,三而竭」的階段,時而停頓在新的邏輯疑慮上,時而停頓在老師們的忙碌上,筆者其實心底慢慢有了最壞的打算:雖然筆者以前和謝老師合著國際期刊論文的時候,完稿期間超過一年以上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以這一次所遭遇的艱難程度,說不定它會不了了之,我只能夠盡力把每一次共同作者們的要求改到最好。但是在我的命運旅途當中,也許它只是一段對我的試煉,而會開花結果在無形的所在,也就是內化成我的功力。但不免還是心頭遺憾:筆者想起我第一次去西雅圖的時候,那種興奮的心情,我在短短半年找到了博士論文的著力點,繼而順利拿到了學位。但是舊地重遊之際卻不再擁有同樣的順利──筆者戲稱我把我的好運在第一趟旅程當中全用完了。這時候筆者已經完全重新習慣了台灣的生活步調,而那步調比起西雅圖那不會下山的太陽簡直快得不可思議。即便第二趟旅程沒有相同的好運,那完全無損西雅圖是「改變我命運的城市」這樣的事實,但筆者仍是掙扎著,想要對這趟旅程有一個交待。

而在2014年底有個有趣的插曲,那就是Nora老師竟在一個機緣巧合下竟然來到台灣拜訪了,因為台大與UIUC的友好交流緣故,舉辦了一場「NTU-UIUC 2014 Global Issues Forum」的座談會,並以智慧城市為討論主題,因此Nora老師也在受邀學者之列,CAE組當然沒有錯過這個好機會,便將Nora老師邀到組上的seminar給了一場精彩演講,筆者印象深刻的是,過往在組上舉辦的英文演講相當多,但這卻是學弟妹發問相當踴躍的一場。筆者在這段期間也協助Nora老師的接待,當時覺得緣分神奇,原本在離開Champaign的那個當下我以為我們「後會無期」,恐怕只會在skype上相遇,或者得要等著兩年一度的研討會「大拜拜」才會碰頭,但就在筆者離開UIUC才正要「週年紀念」的時候,我們就又見到面了。而在這次的見面當中筆者和Nora老師也達成了一個共識:我們選定了這篇論文準備投稿我們都沒有嘗試過的Automation in Construction國際期刊。雖然在這個時間點,筆者預料它離「讓Nora老師點頭的距離」恐怕還有半年以上。

更重要的是,打從當初林老師將我介紹給Nora老師時,就意味深長地和筆者講了一段話:她說,研究合作是個機緣沒錯,但是更重要的是她希望我去「交這個朋友」,但是筆者想起自己造訪UIUC到現在的波折歷程,不禁「自卑」起來,想著:「一篇paper搞了兩年還一直『發回更審』,Nora老師大概會覺得我很遜吧!」但是筆者從以前就有一個信念:如果你沒有辦法立刻證明你是一個能幹的人,那你還是可以努力去學著去作一個溫暖的人。這次在自己的家鄉接待Nora老師,陪伴著她參與論壇、逛台大校園和參觀台北101,不知不覺間,筆者覺得我們的距離又近了些。

 

圖 13 CAE組邀請Nora El-Gohary老師至組上seminar演講

堅持與勇氣:順利達陣的投稿

不知不覺地跨過了筆者歸國的2014年,回到台灣的日子始終讓筆者感到塵埃落定,平安喜樂。而這篇論文雖然仍在改稿的過程當中繼續受挫,但是筆者亦感覺出它終於慢慢地開始往收斂的方向發展。而隨著內容慢慢得到幾位共同作者的肯定,連線會議的次數也慢慢地調降了,但是筆者仍是記得每一回在天之將明的時刻用力起床的記憶。其實每回筆者參與「黎明的連線meeting」都會感到對謝尚賢老師特別過意不去,因為謝老師也以共同作者的身份參與了討論,於是也當然必須要跟著犧牲掉最好賴床的那一段睡眠時間,筆者總會覺得「會開不完」都是因為我沒辦法儘快把論文定稿達到所有共同作者要求所造成的。終於,大概是在2015年的四月和五月之間吧,筆者最後一次修改實驗成果,受到所有共同作者的首肯,能夠把論文給定稿而舉行「上梁典禮」。

 

圖 14  筆者在書房當中所實踐的「黎明即起」,不為灑掃庭院,而為連線meeting


而2015年中旬的大事就是電腦輔助工程組不會缺席的大拜拜:iwcce研討會在暌違兩年之後又舉辦了,這一次的舉辦地點是德州大學澳斯汀分校。筆者由於在這個時間點仍然具有台大土木系博士後研究員的身份,並且和謝老師也正有另一個研究支線慢慢發展成熟,因此決定藉著這個機會作發表,順道「見見老朋友」。在這場研討會上,筆者當然見到了林耕宇老師和Nora老師,筆者想起兩年前的同一場研討會是筆者與Nora老師第一次碰面並且敲定合作方針的場所。而我們的期刊論文奮鬥至今,也終於有了一點倒吃甘蔗的成果,因為Nora老師在這場研討會的碰面時機上承諾筆者說「會趕快把我們的定稿看完」,終於,有了那麼一點「好像要玩真的了」的感覺。這時候是六月底。

值得一提的趣事是,在參加完研討會之後,筆者請了短暫的私人休假,把握難得的赴美機會,和在美國當地的朋友去黃石公園散心。對筆者而言,這是一個「心願」:筆者在先前的章節曾經提及,當初筆者趕赴UIUC的時候,曾經「過黃石而不入」,因為沒有心情,而如今筆者重返當時路過的這一小段I-90公路,心中泛起無限感慨:那個時候,我許過一個心願,希望有一天能再回來,但這卻是一個「沒有實現也不要緊的心願」。它提早實現了,可是比這個小小心願還更重要的論文雖然已經箭在弦上,卻好像還是離投稿遙遙無期。反而被這個微不足道的心願給追過了。

 

圖 15  在U.T. Austin舉辦的iwcce 2015研討會

 

筆者參加iwcce2015研討會歸國之後,繼續投入手邊的任務,而這篇論文因為已經「定稿」,所以接下來是所有共同作者的輪流校閱,但基本上筆者在這個階段以後都是處於「等待」,而僅在每位共同作者又有新的疑義時才針對論文微調與修正。原則上,因為在無數次的線上討論之下,大體上老師們都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共識,所以在這個階段當中,等待的過程只是配合諸位老師們的時間表。筆者記得最後一次與Nora老師單獨連線釋疑是八月底吧,而最後論文終於實際投稿給Automation in Construction期刊的時間點已經是十月底了。投稿至期刊編輯部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但事實上接下來還可能會面臨半年以上的「發回更審」甚至最糟的「退稿」,但它畢竟是送出去了,至少也沒有遺憾留下了。而有趣的是接下來的十一月底,林耕宇老師因為順利升等而得到了教職生涯當中的第一次輪休,因此可以安排「比較自由的返台行程」,在返台的過程當中也作了若干場的學術交流與演講。筆者在旁聽林老師的演講時,不禁想起我和林老師的緣分,在2008年筆者剛進到CAE組博士班的那一個年底,謝老師就將我介紹給林老師,爾後只要林老師出現在組上,筆者就知道「聖誕節又到了,一年又過去了!」,直到後來筆者正式兩度前往華盛頓大學在林老師的門下作研究,隨著這篇論文為我們的緣分作下一個新的註腳之後,也許,我可以算是正式地從林老師門下「畢業」了吧!當然在這個時間點想得這麼遠好像還有點太早,我想這篇論文在內部的「閉門會議」都被砲轟得千瘡百孔,說實在拿去國際期刊投稿還是要擔心一下它會不會也和寫作的過程一樣命運多舛。

 

圖 16  林耕宇老師至勞動部勞工安全衛生研究所演講

 

然而,出乎筆者意料的是,這篇論文在十月底投至Automation in Construction期刊,在十二月底就接到了初步的回音,以筆者過去投稿國際期刊的經驗而言,審稿人第一次的意見通常就可以大致窺見論文往後的命運。而以筆者接到的初審意見而言是相當正面的,或者說沒有嚴重的問題或是質疑──但事實上這也似乎不令人意外,因為筆者的共同作者們也都是經驗豐富的期刊審稿委員,如果我的手稿已經能夠通過所有人的檢視,甚至在漫長的溝通當中得到交集與共識,它的確已經經過了某種程度上的精煉。而回覆過審稿委員第一階段的意見之後,它在2016年的一月底就已經接到了期刊的通知信函,表示「接受刊登」,所有的辛勞終於在這一刻有了代價。而這篇論文雖然在構思到撰寫而至投稿的過程當中「纏訟」了近乎三年的時光,但是它從投稿到被接受刊登的期間確實也創下了筆者所經歷的最快的記錄。(一般的期刊論文從送出到接受刊登約要半至一年的等待於意見往返,這篇論文則用了三個月)

「這是一個有點特殊的孩子。」筆者喜歡這麼比喻,對學術界的人來說,寫論文就像養小孩的過程--教養小孩的經驗可以不斷累積繼承,但是這並不代表你的小孩會「愈生愈好」,因為除了後天的教養環境,人生在世還必須面對自己的天賦與命運。誠如論文也會因為研究資源之類的因素而碰上「先天不良」與「後天失調」的情境。後來筆者在整理過去的手稿及圖檔的時候,對我前前後後陸續修改了十六次的流程圖注目良久,如果再一步概算筆者「被刪掉」、「重寫」、「大改」的文章內容片段,筆者為這篇論文寫下的「草稿」篇幅更達到它內容的四到五倍之多。意即,筆者「經過了四篇論文的修煉才凝聚出一篇論文的成果」。但筆者依舊感謝我的幸運--因為筆者待在學術界的緣故,身旁有非常多博士級的朋友,但每個人在談及自己取得這個學位的歷程多半要點起一根菸或是倒上一杯酒,侃侃而談以至於「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相較之下,筆者還沒有聽過有人像我一樣,在修習博士學位的期間,有醉心的研究主題,有紮實的課程訓練,有慈愛的指導教授,有出國進修的契機,最重要的是筆者把「路旁的野花」全摘齊了卻還是準時達陣走到終點。(對研究生而言,「路旁的野花」就是你在作研究的過程裡被一個研究支線迷住了,但最後才發現「相愛容易相處難」於是摸摸鼻子再回到自己原本好像並不酷炫但卻務實的研究主題上)這樣的幸運讓我至今還堅稱就算我的人生可以重來十遍我都要念這個學位,因為對我而言這條坦途上只有開心的回憶。

然而幸運並不是值得炫耀的事,炫耀幸運的人一定會有現世報。因為幸運不能吃一輩子,筆者深信人們如果在好手好腳的時刻錯過考驗,考驗就會在更嚴峻的時刻來臨並且把你擊垮。所以,當筆者在這一趟出國作博士後研究的旅程之前就曾經默默在心中立志:過去的我的確一直很幸運。但如果這一次考驗來了,我一定要堅持到最後。而考驗的確也降臨了,筆者從沒想過原本預定時程是一年的千里馬博士後研究,竟然延遲了將近兩年才交出具體成果。想當初筆者在未竟全功的狀態下回到台灣,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個中輟生,但正因如此筆者才感謝上天讓我「預支」了這個學位--這一切是筆者在博士班就應該要完成的訓練,但我卻能在博士後的期間無後顧之憂地把它們慢慢補起來。筆者常常想著,如果這樣的考驗發生在在學期間,論文無法發表就是導致延畢。(當然啦,如果這樣的困境是發生在筆者的在學期間,我想它也許不會拖到那麼久,除了筆者會更加積極迅速地解決每次共同作者們的意見之外,也或許還會上演「程門立雪」的戲碼,天天在分身乏術的老師辦公室門口扮演「善良的學術討債集團」請求下一階段的意見和指示…)

而相較於碩博士,「博士後」已經是「經歷」而不是「學歷」,但筆者還是任性地想要一張畢業證書來佐證自己每一段學術歷程的里程碑,對筆者來講就只能用實質上的期刊論文來做到了。這篇論文雖然最後仍是貌不驚人,卻是筆者最難產的研究成果,也記錄了我在美國的365天,和在台灣的另外將近兩個365天,我想全世界只有我能從它的字裡行間看見西雅圖的櫻花,伊利諾的大雪,I-90公路的初秋及I-80公路的嚴冬,台灣的溫暖及師長們的諒解與陪伴。感謝這一切的遭遇、歷練與成長,雖然有點慢,把科技部的千里馬計畫不小心弄成了駑馬計畫,但駑馬十駕,功在不舍。我沒食言地通過考驗走到終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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