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5
     

靜思與傻勁

虞兆中


農經系似乎是個造就領袖人才的地方。早期農學院的兩位院長王益滔先生和張研田先生,及前任陳超塵先生都是農經專家。現任系主任許文富先生曾任省農林廳長,副總統李登輝先生亦是本校農經系的一位傑出校友。可見農經人士常具領導才能,我想,這可能與農經系的教學有關。我常說大學教育應該重視傑出人才、領袖人才的培養。在美國一流大學讀物理、化學,他們就希望你將來拿諾貝爾獎;讀法律、政治,就希望你將來是國會議員。我曾參觀過加州理工學院,是非常好的學校。大學部、研究生、教員各八百人,校園像個大家庭非常親切,臺大校友在那兒生活的十分愉快。他們告訴我一句話:「學校對待學生的態度,就像是對待未來的boss,未來的老闆,認為學生將來都是了不起的。」這話讓我好感動,這才是教育。大學生本來就是國家的精英,應該有相當程度的自負、自我期許,以求兼具專業學識之外多方面的才能。所以我一直強調大學生對國家社會必須抱有強烈的責任感,不能只顧良好生活條件的追求,否則你就枉為精英了。

同學們畢業後對母校都會有深厚認同感。讀了四年臺大,你便是不折不扣的臺大人,臺大的榮辱就是你的榮辱。這種情感是一輩子的。求學階段同學往往埋怨學校這裡不好,那裡不對,等到離開學校又會感念學校給予他的一切。反過來說,臺大有今天的聲譽,也都是校友努力造成的。在美國很重視一個人的第一個學位。臺大在國外聲譽非常好,許多校友在美國找到工作。他們說:「我不是憑著在美國的學歷,而是由於我出身臺大。」身為臺大人,不管你有意無意,你永遠都會為了增添母校的光輝而努力。這種關係也是十分微妙的。

每個人都有相當程度的可塑性,儘管大學畢業了,還是可以調整努力的方向。中國人喜歡「正統」,什麼東西好像都是正統的好。事實上談到「科際整合」,就需要跨越兩方面,甚至多方面知識領域的人才。一個好的研究所應該是囊括各相關方面的專家,這樣才能從各個不同的角度來探討問題。在美國,拿到某個學校博士學位,大多數都到別所有學繼續從事教學研究。換個環境,不僅對個人有益,對學校的進步也頗為重要。因為新人、新環境往往能產生新的衝擊,新的活力。再說美國的太空計劃,一個計劃完成後,下一個計劃的工作人員幾乎全部更換。這是一種培養人才,鼓勵創新非常活潑開放的作法。而我們似乎比較信賴經驗,什麼事最好找有經驗的人去做。這樣也許可以減少錯誤,但不免缺乏活力了,以致於個人注意的範圍很狹小。因為他們被「專家」這個頭銜給限制住了,不是本行的範圍,即缺少勇氣去嘗試、探索。大學生畢業後若以「小專家」的身分步入社會,便需要社會來遷就你,往往難以如願。假如能以投入社會的態度,努力使自己適合於社會的需要,情況當然改觀了。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社會的一分子,想想怎樣發揮自己的智慧潛力,去服務社會,回饋社會?能這麼想,整個心態就完全不一樣了。所不要讓環境遷就你,而是你要主動參與這個社會,為它盡力。

大四同學畢業在即,將面臨選擇職業的困感。講句老生常談,初入社會選擇職業最需考慮的是 ─ 做這工作有沒有意思?不要太重視薪水。剛入社會仍屬學習階段,最好能從基層做起,為未來事業做紮根工作,待將來負較高責任時,能全面掌握業務。有人學得從事基層工作是大材小用,這是表面的看法。有時候一帆風順亦不一定是好。當年丁肇中博士如果進入臺大械系,今天可能是個二流工程師。幸好他未能如願,一氣之下到美國深造,改變了他的前途。可以說挫折造就了他更高的成功。同學們畢業後可能會面臨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遭遇。需要我們勇敢接受適應,進而竭盡才智,開創光輝的事業。

或許有些同學認為社會的求才標準是學歷重於能力,因此有繼續深造的打算。說起深造,求取更高的學位,確是沒有什麼不對,不過這些並不代表著成就。人生有收入,也有付出。付出才會產生成就感。有些人讀書多,付出少,也許他認為自己知道的很多,但因付出少,他對社會而言,他是虧欠社會的。為讀書而讀書我覺得未免太優待自己了,他的收入都是靠別人的付出,他能心安嗎?人生快樂與否的分野就在這裡。若是以自己為本位,永遠不會滿足,不會快樂;若不以自我為本位,便經常會有成就感而覺得愉快。促進社會進步的人,不是終身讀書的人,而是拿出能力來做事的人。

走出校門,便要進入競爭強烈的社會。環境不再像學校那麼單純,完全要靠自己把持得住才會不致迷失。現代人是忙碌的,大家都忙,就少有時間去思考,往往認不清如此忙碌的目的是什麼?因此,一天當中撥出一點時間,靜思靜思,擦拭那蒙上灰塵的心靈,實在是必要的。我一向樂觀,儘管社會上有許多見不得人的事,但是有更多「傻瓜」憑著滿腔熱誠,做別人認為傻的事,努力推動著社會的進步。盼望同學們做事都能帶點傻勁,以曠達的胸懷步出臺大校門。

*本文係專訪談話,由賴宗為、盧謀全整理記述。原載國立臺灣大學「農經文刊」3,1985年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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