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本土人文風情,跨足國際舞台—專訪T.Y. Lin工程顧問公司彭康瑜副理 (4/5)
採訪‧撰文 張國儀
得意之作
談起自己這十八年來所完成的作品,彭康瑜說,做這一行唯一的好處是,成就是很具象的,大家都看得見,「像我女兒就知道哪幾座大橋是爸爸蓋的,我還曾經因為寫家庭聯絡簿,而受邀到建安國小教小學生蓋橋呢。」言談間不無欣慰之意。
台北麥帥二橋
這座橋是在彭康瑜來到T.Y. Lin,完成汐五高架道路後開始跟著前輩一同規劃設計的。他提到,當初還算資淺的他碰上一個很大的挑戰,而且是決策上的挑戰,那就是,這座橋是由台灣公司來主導,還是讓美國總公司來做?當時的小組蔡組長與彭康瑜都認為台灣公司有能力接下這座橋的規劃設計工作,所以便做出了這個重大的決定。「壓力很大,為了要了解鋼拱橋的種種特性,當時看的資料非常多,遠遠超過我現在指派給屬下的,而且自己還要去找資料、詢問美國總公司的學長,看看有什麼資料可以參考。」彭康瑜回憶著說。由於麥帥二橋是臺灣第一座紐爾遜式提籃型鋼拱橋(Neilson Arch Type),單跨長達210米,非常特殊,而這一次的成功,不但對臺灣引進了先進的鋼拱橋設計技術,也讓T.Y. Lin美國總公司慢慢感覺到台灣工程師的實力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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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照片由彭康瑜提供 |
談到這座橋,彭康瑜說,它最特別之處在於它的拱圈是斜的。對照於由林同棪先生所設計的關渡大橋,斜拱圈不僅在造型上更為優美,更重要的是它也具有結構上的效力,使橋梁的結構形成更為穩固的三角形。彭康瑜說,當初在設計這座橋時,因為是第一次,也算是在嘗試錯誤,做錯了就重來,常常埋頭苦思究竟該如何修改才好。不過,在麥帥二橋完工後,臺灣四處皆可見到小規模的類似拱橋,彭康瑜很覺得欣慰。「現在常常看到有偶像劇在那附近拍戲。」他笑著說。
北港媽祖大橋
與中國大陸分公司時有接觸的彭康瑜常常跟大陸的工程師說,臺灣沒有大山大水,所以不需要做太大太長的橋,但是臺灣的橋會越來越被賦予生命力、越來越精緻細膩。比方說,橋的混凝土面看起來,會像是用建築手法處理過一樣精緻,並且與臺灣的人文結合在一起。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想像,才產生出目前已經成為地標的北港媽祖大橋。
「既然是在媽祖旁邊做事情,那就按照媽祖的方法來做,我們希望現在走過這座橋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座跟媽祖有關的橋。」彭康瑜說。這座媽祖大橋是座脊背橋(Extradosed Bridge),是一種介於連續梁橋和斜張橋之間的橋型,其外型斜張橋與類似,但是橋塔較矮。此外,為了將橋與當地的宗教文化做結合,彭康瑜特別以媽祖金身為橋塔造型,塔身下方設計有裙襬,再加上橋塔上方的媽祖鳳冠。提到這頂鳳冠,彭康瑜說,鳳冠的方向可是大有學問的呢。當時,為了儘量能讓這座橋體現出當地的風俗民情,彭康瑜特地走訪朝天宮,並與當地的老先生閒聊,老先生看到原本橋塔上鳳冠的方向,直搖頭說:「你這樣不好,這個方向看起來,那些斜索鋼纜會讓人家覺得媽祖的金身被萬箭穿心一樣。」彭康瑜聽了,覺得很有道理,雖然當時設計圖都已經畫好了,但彭康瑜還是將媽祖的鳳冠轉了九十度,由南北向變成了東西向。他解釋道:「媽祖本來是保佑從大陸渡過黑水溝來臺灣的移民,而這座橋位在雲林與嘉義之間,我們希望媽祖望著黑水溝,雙手拉著雲林嘉義兩邊的漁民渡過險惡的黑水溝,未來也帶領著大家走向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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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手拉起雲嘉兩地漁民的北港媽祖大橋(本照片由彭康瑜提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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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祖的鳳冠由南北向轉成了東西向(本照片由彭康瑜提供) |
由於這座橋的設計揣摩了媽祖的神態,彭康瑜考慮到宗教信仰的問題,所以非常謹慎地不讓橋的造型太過具象,以避免當地人士產生不同的想法,並且也積極地與當地人士進行溝通。「這就是臺灣現在該做的,考慮當地的風俗、文化、宗教,做出細膩、有內涵的橋梁和建築物。」彭康瑜更說,這麼一來,再過八十年、一百年,這座橋就會有完全不同的意義了。
中山舊橋的檢測評估與拆除
中山舊橋原名為「明治橋」,一九三0年由日本人建造,採用了當時先進的鋼筋混凝土拱橋結構,橋身長百米,寬十七米,原來的功用是通往位於今日圓山飯店所在處的臺灣神社。在歷史意義上,這座橋具有相當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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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舊橋橋拱優美的弧度(本照片由彭康瑜提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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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舊橋橋墩(本照片由彭康瑜提供) |
七年前,舊中山橋的拆除與否鬧得沸沸揚揚,當時彭康瑜前前後後曾經花了八個月的時間做中山舊橋的檢測,並且花了一年的時間來寫報告,「整座橋的狀況其實我非常清楚。」他說。當年因為中山舊橋可能阻礙基隆河水,造成排洪困難,而引發了拆除或保留的論戰,彭康瑜說,中山舊橋的問題經歷了三任台北市長,而每一位市長都有其不同的政策,雖然從結構的專業來看,中山舊橋非常穩固,並沒有拆除的必要。關於這一點,彭康瑜與一些專家學者的看法相同,他認為要解決排洪問題其實有許多替代方案,並一不定要把這座歷史悠久的古蹟橋梁給拆除,只不過,這些替代方案的代價各有不同。結果,最終還是決定把中山舊橋給拆了。無論政府考量的角度是什麼,最讓彭康瑜遺憾的是,被大卸八塊的中山舊橋,原本是計畫要再找地方重建起來作為歷史古蹟的展示,但是,「整座橋被切成一塊一塊的,就這樣擺在一邊,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看起來可能就是這樣了。」彭康瑜嘆息地說,難得臺灣有一座從日據時代留到現在還很完整的橋,現在也沒有了。深覺可惜的彭康瑜,還曾經打電話詢問拆卸下來的中山舊橋擺放在何處,特地開車前去,卻只看到一塊塊的舊橋體堆放在一邊,只能望之興嘆。
彭康瑜認為,中山舊橋的事件深刻表現出臺灣大眾對於公共建築以及公共工程的歷史價值毫不在意,原本可以有許多其他方法可以將古蹟保存下來,並且同時處理水患的問題,但是可以下最後決策的政府,卻認為解決問題的替代方案代價太高,所以犧牲了古蹟在歷史上的價值,「也就是說在決策平台中,他們還是著重在看得到的部分,但是歷史這個部分,你怎麼去量化值多少錢?」彭康瑜不禁要問。《接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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