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擺渡人—專訪系友張國緯副機師 (3/3)

採訪撰文 張國儀
照片提供 張國緯

正式上模擬機做飛行訓練，張國緯立刻發現問題的嚴重性。帶飛教官對他的成見之深，讓他無時不處於挨罵的狀況之中。搭檔飛不好，是因為他沒有善盡提醒之責；而他飛得不好，則是他自己技術不佳。每一次的模擬機課程，都讓張國緯繃緊了神經，而帶飛教官以帶兵的方式來教學，更是讓張國緯的不滿情緒累積到了最高點：「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過！這樣子是在教人嗎？」

到了第八課結束，考試沒過關，於是華航召開了TRB會議(Technique Review Board)來決定張國緯的去留。由於上級長官對張國緯頗為賞識，便同意再給他機會加課，但是，加來加去，這第八課始終就是過不去。「華航的人都說我是九命怪貓，因為光是TRB會議我就開了三次，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狀況。」張國緯攤了攤手說。通常，只要到了開TRB會議的地步，便很少有人能夠倖存。而由於會中空軍飛官與民航機師各有兩派不同的看法，相持不下，最後，華航長官決定，派一位資深且中立的前航務處處長來為張國緯考試，並以他的結論為最終的判定。這位加拿大籍的馬丁先生先是帶著張國緯練飛，接著再幫他考試。而這位充滿英國紳士氣質，以引導方式來教學的馬丁，最後在他的報告上寫下了『通過』兩字。

本以為這一切即將圓滿結束，但是，不明原因地，張國緯竟又收到公司的通知，要再找另一位教官來為他再考一次試。此時，張國緯心中的失望、無奈與憤怒皆已到達頂點。當然，在這樣的心情下，這一次的考試，他並沒有通過。就在走出第三次的TRB會議之後，一直對張國緯非常好的航訓經理把他找去辦公室，問他是不是還想飛，他點頭。當場，航訓經理就打了電話去華信，並立刻請副理帶著張國緯去報名。「所以啊，在開完TRB一個小時之後，我就已經在華信的辦公室辦理報考機師的手續了。」他說。

在華信的考試，也是要飛模擬機。由於還深陷被華航退訓的打擊之中，這一趟考試其實也是飛得歪七扭八，但是，當時主考的馮教官卻非常和藹可親，不但沒有謾罵，還主動協助放輪子、提醒方向調整等等，頓時之間，「一顆心就安定下來了。」張國緯說。於是，華信成了張國緯溫暖的歸宿。

俯視馬公機場（攝影 張國緯）	由松山機場離場，盡覽台北城的美麗（攝影 張國緯）

什麼樣的飛機最好？
大部分機師都以駕駛大型客機為目標，張國緯卻說，他並沒有這樣的迷思。雖然一開始進入華信時，他並不希望駕駛福克五十(Fokker 50)，但原因並不是因為它是一架只能載客56人的螺旋槳小飛機，而是因為「它的鼻子長得很醜！」（張國緯強調，現在他反而非常欣賞福克五十特別的『鼻子』呢！）。不過，在真正駕駛了之後，他卻深刻體會到福克五十其實是性能非常優秀的飛機，特別是在臺灣，國內線航程都非常短，再加上臺灣機場的規模大小，螺旋槳飛機堪稱最適合的機種。不過，由於航空公司考量機隊簡化，以及國內航線運量萎縮問題，福克五十在服務了臺灣民眾這麼多年後，已經正式於今年五月除役了。說到這兒時，張國緯眼眶微微泛紅，「我們在跑道盡頭迎接最後一班飛機從馬公飛回來降落，看它在跑道上緩緩滑過消防車的噴水拱門，眼淚就這樣掉下來…」對於這一架陪伴著他由菜鳥機師漸漸成熟的飛機，張國緯有著言猶未盡的感念。

已於今年(97年)5月31日除役的福克五十

噴射機比較安全嗎？
很多人對於看起來迷你的螺旋槳飛機頗有安全性的質疑，張國緯說，其實螺旋槳飛機和噴射機的原理是一模一樣的，「噴射機只是把電風扇藏在裡面而已啊！」他解釋道，早期的螺旋槳飛機使用的是活塞引擎，故障率的確較高，不過現在的螺旋槳飛機都是使用與噴射機一樣的渦輪引擎，而兩者的引擎都是用來帶動螺旋槳轉動，差異只是噴射機把『風扇』(turbo fan)包在引擎蓋中罷了。「而且，我們在『牙膏機』之前的空軍一號，就是福克五十，馬總統現在也還在搭這架飛機。」張國緯很驕傲地說。

看見臺大小巨蛋和操場了嗎？眼睛睜大點，還可以看見土木系館呢！ 【按本圖可放大】 （攝影 張國緯）

機師，是怎麼樣的工作？
對張國緯來說，機師這工作的責任就是把大家平平安安地帶到目的地。儘管有人認為開飛機和開公車沒什麼兩樣，每天來來回回都在做一樣的事，很令人厭煩。但是張國緯卻說，每天要面對的是完全不同的狀況：不同的跑道、不同的風向、不同的天氣、不同的搭檔，每次飛行都是挑戰。而他對飛機的熱愛，三年來不曾稍減，「每次要上飛機工作時都很興奮，休假久了沒看到飛機還會很想念呢。」他說，這份工作的特質就是流浪。如果不以為苦，那麼，能夠飛上青天，以完全不同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其實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四川地震發生後，張國緯頗有感慨。他回想起921大地震時，身為工程師的張荻薇副總，在山區斷橋現場用紙筆一畫，五分鐘的時間，就設計出一座橋的草圖，十五分鐘後，工兵部隊就按照這張草圖開始搭橋，搶進山區救援。那實在是非常令人感動的一刻，也讓人深深體會到土木工程師的重要價值。「當然，你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的苦工，才可能在刻不容緩的時間內畫好圖，讓大家馬上開工。」然而，不像土木工程師，可以在發生地震或洪水後，發揮一己之專才，幫助進行救援或重建的工作，做為一位機師，張國緯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忙運送救難人員及救援物資前往需要的地方。

訪談最後，張國緯說，以前有篇文章寫到，擺渡人是最有福報的一種職業，因為，不管你所載運的乘客過了河之後要奔赴什麼樣的目的地，他可能是要去喝喜酒，也可能是要去奔喪，你不會知道；但是，因為你，他得以繼續走他該走的旅程。

緬甸機場跑道上，直昇機來回穿梭起降。這一趟，張國緯載送救援人員前往緬甸賑災，「這是我們的工作能夠幫助他人的地方。」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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